【努国往事】溯游

忠贞派渡海的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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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贞派渡海是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的,安督尼依亲王的后裔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总是更受祝福的那些,无论是向西方或是东方,信仰维拉的精灵们总是与他们为友。

衣衫褴褛从非是他们该有的形貌,但这一次似乎在所难免。埃兰迪尔不知道父亲是否同他一样狼狈,虽然此刻他已经无力再想。在阿门迪尔离开的这许多日子里,他已经想了太多了。

一开始他幻想父亲达成夙愿,来到了曼威之前向他祈求宽恕。曼威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制止了法拉宗的海军,以言辞劝慰,让他想起了维拉与精灵同努门诺尔的友谊——或者仅仅是法拉宗和阿门迪尔的友谊。

那时,埃兰迪尔枕着这样的梦,真正在罗门娜已经空荡荡的海港睡着了。是啊,罗门娜从未如此空旷。若非法拉宗将岛上所有的船只挪去了西面,埃兰迪尔应该还能听见人声鼎沸的喧嚣。

于是在一片寂静之中,他忽然从梦中醒来。一切都变了不是吗?

诸神会宽恕法拉宗的傲慢吗?诸神会宽恕努门诺尔人的傲慢吗?

他忽然颤抖起来,努门诺尔的子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维拉和西方的精灵了,就连他的父亲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在彼时仍四季如春的埃尔达泷迪见过几个来去匆匆的来自孤岛托尔爱瑞西亚的精灵,但那已经是两个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可现在的埃尔达泷迪还有不败的鲜花与高挺的树木吗?在如诗一般的芳香林里,是否还有歌者吟唱古时的歌谣呢?

迎着空荡荡的海风,埃兰迪尔几乎落泪,父亲口中的那些歌谣在他脑海形成了曲调,他一张口竟也缓缓吟出。

伊熙尔杜是顺着他的歌声走来的,他沉默地看着父亲,手中的长剑紧握着。

伊熙尔杜也听过这歌谣,那时祖父的声音里带着的悲伤令他动容,而此刻父亲的曲调却怀着一股更让他郁结的惆怅。

“我们会再见到祖父的吧。”他颤抖着发问,埃兰迪尔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停止了吟唱。

海风越发猛烈地吹过来,甚至带了写星星点点的雨水,阿纳瑞安急匆匆地赶来,焦急地说着:“我找不到王后了。”

那声音和者越下越大的雨水,如一枚破碎的叶,散在黑色的风浪之中,仿佛正预示着末日的来临。

接着是震天的鼓响和浩淼的巨浪,如山那般,翻天覆地而来。

没有人知道塔尔-帕兰提尔忠贞的女儿去了哪里,只有一位哭泣的侍女诉说着塔尔-弥瑞尔赤着脚奔向米纳尔塔玛的消息。

而海水已经呼啸而来,埃兰迪尔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再次想起了他的父亲。

如果阿门迪尔消逝在风浪之中,至少他还不曾见过努门诺尔的覆灭。

他们登上中洲的海岸时,仿佛时间已经过去无数个世纪。在埃兰迪尔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听见海鸥的声音,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罗门娜的海港,而努门诺尔已经风平浪静。也许神的惩罚已经过去,也许努门诺尔将焕然一新,如同潮水终将褪去,星岛仍将屹立。

直到银发的精灵王向他走来,用中洲精灵特有的辛达语口吻向他问好,他才大梦方醒。

伊熙尔杜在他的身侧屹立,他低着头颅沉默不语,而他怀里盛开的白花却带着大海的湿气在风中颤抖着。阿纳瑞恩在另一端,他久久地凝视着大海,美内尔迪尔在他怀里哭泣着,像是厌恶着海风的味道,尽管他尚且年幼,还不知道自己历经了如何的一场惊天动地。愤怒的欧西将他们狠狠摔下,但他们不曾随波浪逝去。

也许这场浩劫应有见证者、应有幸存者,方能将这故事记录下去,也才有人将纪念、将缅怀、将传承。

那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歌。

伊熙尔杜终于抬头,他看着父亲向中洲的王者伸出双手,他也不再西望,只是将那朵白花托在手中。

他始终记得阿门迪尔说的——

“在白树宁洛丝之中蕴藏在努门诺尔人的运数,若白树枯萎,努门诺尔人已将无存。”

美尼尔迪尔仍哭着,曾祖父的谶言非是此时的他所能领会,而他的堂兄埃兰督尔亦不曾知晓,少年人只是紧了紧精灵递来的长袍,道了声谢,便就着叔父的臂弯,拍了拍他怀中婴儿的后背,然后才看向伊熙尔杜。

“父亲,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啊?”

伊熙尔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他向着埃兰迪尔的方向走去。

“去寻一处让白花发芽的泥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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