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盖】Always Beside(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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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次,凯勒博恩希望盖拉德瑞尔永远留在他身边,最后一次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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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凯勒博恩希望盖拉德瑞尔永远留在他的身边。那时阿姆罗德早已失在大海之中,洛丝罗瑞恩的领主在暮色中踏入灰港。

奇尔丹长久地伫立在海岸,他的目光凝视着西去的方向,在海天的映衬之下,他已经在此度过了无数岁月。乌欧牟是他的朋友,欧西和乌妮与他为伴,陆地升起又淹没,大地碎裂又愈合,只有那盏始终闪烁在目光尽头的明灯,不曾熄灭。

即将启航的船只凝汇着他毕生的心力,它们在他眼前静静等待着,身量宽硕,造型优雅。它们面向着比之内陆更广阔的海域,将要航越无尽辽远的深水,寻觅神谕中的笔直航道,以期抵达真正的西方。而在那之前,他们脚下立足的巨轮,将撑起他们所有的孤独和迷惘。

只是世界早已变了模样,就连智者也不能全然知晓这条路究竟要通往怎样的终点。

海风拂面而来,带来水中深沉的低语。而在凯勒博恩耳畔,乌欧牟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生于世界之外的维拉,以无形之水点润大地的轮廓,而今祂不断地呼唤着永生一族脱离必死之地,去往精灵真正的故土。祂抚慰着受挫于此地的灵魂不再颤抖,护送他们回返蒙福之地。

流水叹颂岁月枯荣,而属于精灵的时代已将远去。

但洛瑞安的领主却未应答,大能者的呼唤充满力量,令他为之颤抖,甚至激起了他心中从未有过的渴望,却仍不能叫他完全折服。

在他的身后,山脉、密林与河流也在向他倾诉,倾诉脚下每一寸土壤的呐喊,诉说着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以及那令他仍不能安眠的、不曾消失的暗影。

甚至连盖拉德瑞尔都尚未离去。

他不禁抬眼,在海天辽阔的背景中,奇尔丹走到他的面前,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乌欧牟。

船之主有着凯勒博恩见过的最深不见底的眼睛,其中仿佛藏着整片星空和大海,以及他尚不可知晓的来自亘古时代的寓言。只是对于这些,他向来知之甚少,也许盖拉德瑞尔比他更了解一些。

在很久以前,美丽安刚刚在多瑞亚斯布下环带,还是个孩子的多瑞亚斯亲王就知道这位海边的船长。辛达精灵在歌谣里唱诵古老族群的分散,而法拉斯的民众是他们最近的亲族。

只是那时他并不明白他为何一人孤守在海边,就连唱诵歌谣的长者也不能明白。

直到他看着图奥与伊缀尔一去无回;直到汶基洛特扬帆远航,不再归来;直到埃尔洛斯领着三大家族的人类,航向大海深处;直到他的族人也陆续到来,等待着即将去往维林诺的航路开启。

也许灰港的主人正是维拉的使者,履行着不可替代的使命,而在那使命终结之前,他必须驻足,必须等待。

这又是早谱写于大乐章之中的寓言罢。凯勒博恩轻叹,他知道,奇尔丹也终将离去,那是他一生所求的终点。

可在这大乐章之中,他的命运又将落在何处呢?

他暗自摇头,他吗?大海的呼唤不是已经开始动摇他的心脏,一怀踌躇不早被永恒的悲伤代替了吗?

“可西方何以让你向往呢?”凯勒博恩不禁开口发问,尽管乌欧牟的呼唤早已给了他答案,但固执如他并不想就此缴械投降。

“你从未在那边踏足,也许乌欧牟给了你更多的消息,可埃路·辛葛不也去而复返,也许你会说那是美丽安的力量,那么我们的那些亲族呢?”他侧身望去,肃穆庄严精灵队列在颂歌中缓步而来,凯勒布理安正在其中,而她的母亲正牵着她的手。这场景让凯勒博恩心跳一停,好像顷刻之间这场景就要飘飞到海上。

“芬威一族的子民不也回归此地了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盖拉德瑞尔正看向他,她的目光几乎穿透了他。

奇尔丹没有回答,却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海风吹来的低吟:“而他们仍将归去。”

然后他看见盖拉德瑞尔几乎向他笑了一下,只是眼底化不开的哀愁把她的眼睛染成了墨色。

她将凯勒布理安带到了他的面前,受伤的灵魂仍然憔悴着,她的另一只手紧握着埃尔隆德的掌心,目光渐渐看向了她的父亲。

【别把它当做永别,别说那些……】盖拉德瑞尔的心声带着些许哀求。

【可我还能做什么呢?】他悲哀地想着,他从盖拉德瑞尔的手中接过女儿的手,手指轻轻捏着她的指尖,这让他想起了她很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捏着她稚嫩的手指。

那时他将一朵白花放在她的手心,向她诉说着宁芙瑞迪尔的芳雅,而在洛丝罗瑞恩,她也曾踏足其间。

可如今,稚嫩的白花染上了冰冷的血迹,寒冷的刀刃刺开她的根骨,而在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一寸土地能成为她安居的乐园。

【她不该如此枯萎。】他轻叹,却也只能轻叹。

他引着她转身,向走入他的命运一般,走向海水最边沿,船舷就在他眼前。

【我知道。】盖拉德瑞尔抓住了他的手,【我们都知道。】

他松开了手,任她靠进了埃尔隆德的胸口,看着她由丈夫的手送上了夹板,当他抬头看她的时候,伸出手指接住了她眼中的一滴泪。

“让流水告诉我,你一切安好。”

凯勒博恩静静地看着,退回到妻子身边,熟悉的瑁珑树的气息令他内心安宁下来。

“再回了,我的孩子。”盖拉德瑞尔向她挥手,却只有凯勒博恩捉到了她几不可闻的叹息。埃尔隆德沉默着,直到凯勒布理安在他的目光中低下头,转身落入大海,如同一片归入尘土的落叶。

海风终于吹开浪纹,载着即将归去的精灵向西远去,直到那些浪点消失在天际,盖拉德瑞尔才向身侧回望。

“她是自愿离去的。”她侧头看向仍然望着西方的丈夫。凯勒博恩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盖拉德瑞尔立刻读出了他眼中的倾诉,她眨了眨眼,空荡的港口袭来冷风,将她的长发吹入他怀中。

“至少她仍是自由的。”

凯勒博恩终于笑了一下,她总是能给她安抚,那是乌欧牟也不能给予他的最高期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妻子墨色的眼睛渐渐变浅,如同湛蓝的湖水又起了涟漪,“也许我不该将我们的女儿当做筹码,可我知道我少了一个让你留下的理由。”

【抱歉,作为你口中的智者,他的私心实在太重。】

“凯勒博恩。”盖拉德瑞尔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在日落的海边,她仿佛宣示一般呼唤道,“叫我的名字。”

他怔住,许久,他的指尖绕进她的发,在万籁俱寂之中,他缓缓开口。

“盖拉德瑞尔。”

*

第五次,凯勒博恩希望盖拉德瑞尔永远留在他的身边,第一片枯萎的瑁珑树正在他手中凋零,黄金树林映在迟暮的霞光之中,一片萧索。

盖拉德瑞尔从身后圈住了他的腰,侧脸贴在他的肩上,手指伸进他握紧的拳,枯萎的叶片被风吹散,将她的指尖沾了些凉意。

“从一开始,它们就是因你而绽放的。”凯勒博恩侧过脸,双唇擦过她的眼角。“而今也将为你凋零。”

盖拉德瑞尔将额头凑了上去,让他刚好吻上她额前的发。“但凯勒博恩却不是。”她酸涩地笑了一声,只是在安慰自己。

凯勒博恩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她的疲惫,岁月的重量通过那枚银白的戒指加在她的身上,消耗着她所有的毅力,而她已经坚持了太久。

而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能将她留下。

“再跟我说说吧,盖拉德瑞尔。”他转身面对她,身体轻靠在粗壮的树干,仿佛也已精疲力尽。“说说你的提力安与澳阔隆迪吧。”他牵起盖拉德瑞尔的手,渐渐闭上双眼,等待着她在他脑海中作画。“让我知道你将去向何方。”

他看见一座高耸的雪山,峰顶遥不可及。而在更低一些的山间青原中,一座洁白的城市拔地而起,巍峨却秀美。他看见高塔、银泉和花园,看见年轻的精灵在其中漫步嬉戏。他听见工匠的铁捶叮咚作响,骑士的长剑迎风挥舞。诗人唱诵着古老的诗作,智者议论着难解的谜题。

明媚生动,璀璨辉煌。那是盖拉德瑞尔记忆中的提力安。

澳阔隆迪却不同。它在星光之下,时时浮起的浪潮映着细碎银光,静谧而安详。泰勒瑞的歌手声音清脆,应和着飞来的海鸥的啼鸣。

凯勒博恩深沉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盖拉德瑞尔的目光却已垂落。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在她的眼中已然映出记忆中的图景。

而那里面并没有他。

“我不知道,凯勒博恩。”盖拉德瑞尔不确定地开口,“我离开了太久,也许提力安和澳阔隆迪也已变换了模样。对我来说,那也将是新的归所。”

他放开了她的手,就像放开那片落叶,而他们都将落入尘土。

“但愿凯勒布理安会为成为你的向导。代我向她问好。”他柔声道,看着林间微弱的银光将她层层包裹,像是将她嵌进画中,而这副画就在眼前,他几乎一伸手就能将她全部抱入怀中。

盖拉德瑞尔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受到了鼓舞。但对着凯勒博恩,她忽然说不出宽慰的话语,“我不会这么做。我不会主动提起你,除非是她的要求。凯勒博恩,别让我说这些。”她侧过脸,看见林间的风又吹落了一片树叶。那片树叶飘入她的发,卷起了一缕近乎金丝,画面生动了起来。

她为何不能留在这片树叶中呢?她为何不能留在他的眼前?留在他的画中。

永远。

如果他再次开口。

“如果我再次恳求呢?”他忽然开口,身体向前倾去,直视她的眼睛 。“留下来,盖拉德瑞尔。”

盖拉德瑞尔没有回答,但她垂下的眼眸已经回应。

“留下来。”风带走了他的声音。

【凯勒博恩,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她沉重地叹了一声,将一身的疲惫投入他的怀中。

“我不属于这里。”她鼓足了气力终于说出口,才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结束了,凯勒博恩,结束了。”

她在跟他告别,而她的悲伤是那样的动人,让他无法拒绝。

“好。”他回答,带着沉重的气息,然后双手捧起她的脸,吻住她淡色的双唇。

盖拉德瑞尔怔了一瞬,却在下一刻陷入炽热的漩涡之中,她知道那是唯一能夺走她的理智的东西。

高塔陷落、白船沉没、大地干涸、星移斗转,皆在此时天旋地转。

她爱他。

在无尽的岁月之前,在无尽的岁月之中,在无尽的岁月之后,她都爱他。

否则,他不能这样亲吻她,不能这样爱她。

否则,他不能这样挽留她,也不能令她迟疑哪怕一瞬。

于是她伸出双臂搂紧他的脖颈,将全部的爱意留在他的怀里,然后在他的吻中融化自己,直到与他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她想告诉他,他们会再相遇。这那份仍无着落的期待,在此刻的离别中微不足道。

他们,是伊露维塔的首生子女。他们的命运与这个世界紧紧相连,他们的末路都将在世界的尽头。

“为我祝福吧,凯勒博恩。”当热烈的吻停顿在唇畔,她向他轻声低语。“在巨浪之后,你的盖拉德瑞尔将获得安宁,而她将永远思念你。”

凯勒博恩低头握住她的手,手指第一次抚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它是那样的轻而秀小,却如重负落在她心灵,而今她终于要将它卸下。

“多瑞亚斯的凯勒博恩早已一无所有,他没有什么能给予费纳芬之女了。”他坦然,在她毫无保留的爱中丢盔卸甲。

“不。”盖拉的手指抵住他的唇,“别这么说,你已经把一切都给予了费纳芬的女儿,而她将带着这一切回到西方。凯勒博恩……”她的手掌抬起他低垂的下颚,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然后将额头抵上。“为我祝福吧。”

【凯勒博恩,别让我这样离开,它会让盖拉德瑞尔真正枯萎,蒙福之地都不能将她治愈。她需要凯勒博恩的祝福和爱。她需要。别拒绝她。】

夕阳落进了地平线,残留的昏线被层林遮挡,只透过叶片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影。

凯勒博恩的脸隐在斑驳之中,如同凝固的雕塑。许久,他终于叹息着亲吻在盖拉德瑞尔的掌心。树影随之摇曳,直到启明星升过穹顶。

“我祝福你,费纳芬的女儿。”他握住她的手,直到十指与之相扣。

“我祝福你。洛丝罗瑞恩伫立此地,而她的一切将与你随行,大海的呢喃将安抚远航的疲倦,直到在迷雾之海寻得笔直航径。天高云阔、风平浪静,远别了中洲的困顿,你将重生如新。”

他的目光凝视着她,她静静地听着,目光轻阖,面容安宁,像是进入梦中。

“我祝福你,阿塔妮丝。”他说起古老的异族词汇,停在唇边的音节却满是怀念,“漫长的岁月不曾减去你丝毫风采,当你回到你的族人中间,他们只会惊叹,繁花为冠的少女仿佛从未离去。”

盖拉德瑞尔带着笑意睁开眼睛,她的手仍被他紧握着,目光紧锁在他的眉间,她伸手抚摸他的眼角。

“我看到了,凯勒博恩,我看到了你的祝福,而盖拉德瑞尔会记住。”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风里,她的掌心也渐渐抽离他的执握,他不再阻拦,只是微微颤抖,而说出口的祝福仿佛也给予了他自己以安慰。

“凯勒博恩也会记住。”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走进星辰之外。

*

第六次,凯勒博恩知道,盖拉德瑞尔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在迷离的海上雾霭间,孤独的白船在风浪里飘摇。他沉沉睡去,自梦中再次潜入伊尔牟的花园。

而这样的梦从他踏进笔直航道后,便从未停歇。甚至当他苏醒时,他总是于浓密的白雾中陷入迷惘,前方与退路皆空无一物,若非耳畔仍有船自海中的低语,他几乎以为自己步入了传说里的世外之地。

似乎唯有梦中的罗瑞恩是真实的,在那里他闻见花香,拂过露水,穿过亭台,重新踏上陆地的触感令他心安,他听见有人私语,只是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他并不在意。

在这里,他甚至不需要见任何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尽管这一路已经足够漫长。至于他为何仍然选择西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理由。

而当他再去回想那些中洲的往事,只觉恍如隔世。那些河流山川、峡谷森林,甚至多瑞亚斯与洛丝罗瑞恩,埃瑞吉安与瑞文戴尔,也不过是沧海桑田中的一粒尘埃。

这世上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

应当是有的,否则他不会踏上如此漫长的行程。安逸的人宁愿偏居一隅,绝不肯远渡重洋。

就这样,他再一次踏入梦中的罗瑞恩。他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轻,那些曾经存在过的负担和悲怆,仿佛已被抛远,而梦君的呼唤越来越清晰,就连那些原本听不清的私语,他也能捕捉些许。尽管那种语言并非他所熟识。

他知道自己的航行将尽了。也许当他真正能听懂那种语言的时候,他的船便能靠岸。

岸上会有什么呢?

他不敢妄想,脑海中也没有答案,只有风拂过他的银发时,会带来一声叹息。

“盖拉德瑞尔。”

那声音听起来却好像是他自己的。

这一次,当他休憩在罗瑞恩的花圃,身体像浮在云中一般轻盈。一只夜莺落在他头顶,向他投来熟悉的目光。

他心中忽然一动,石子落入静谧的潭水,瞬间泛起波澜。

“你是……”他迟疑在开口,夜莺振了振翅膀,飞在他肩上低唱。

他浑然一震,记忆好像随着这歌声缓缓铺开,又好像失去的一切重新归还。

那是多瑞亚斯的夜,那时日月尚未升起,美丽安的环带之外一片荒芜,而环带之中,深林郁郁葱葱,宁芙瑞迪尔绽放在脚下,石窟下的王国巍峨屹立。

太遥远的记忆让凯勒博恩竟有些陌生,他的生命太长,岁月在他眼前驰行了太久,而他又失去了太多,仿佛每一个痛失的瞬间,都有下一次轮回。仿佛一切都会消失,唯有时间与他,永恒不灭。

于是,对于那片土地的最后一点坚持,也在黑暗再次到来前瓦解。

他告别,告别每一棵树和等待生长的幼苗,告别每一朵花和即将发芽的种子,告别每一条河流和刚刚汇聚的流水,告别每一座山峰和正在堆落的岩石。

告别风声里的每一声呼唤,雨水中的每一滴露珠。

夜莺继续鸣唱,像是要唱完他生命的全部,直到此时此刻。

可此时此刻的真实,究竟是梦中,还是船上呢?

他无从判断,脑海中思绪万千,只能循着罗瑞恩的花径一路向前。

夜莺飞起,为他引路,他只能跟随,像是在跟随他所有的回忆。

直到一阵熟悉的香气落在他周围,而眼前立着的少女亭亭玉立,金发束成三股,其中一股盘在头顶,如同一顶王冠。

若非她眼中有如海之深沉的渊壑,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见她的时节。

似乎也是在花团锦簇之间,簇拥着静谧的树从,在无数星辰点缀的夜幕之下,而夜莺也这般歌唱。

盖拉德瑞尔向他走来,向他伸出手,微垂着目光,等待他开口。

他该说些什么呢?

说他终于败给了乌欧牟,还是终于厌倦了中洲,还是只是诉说他的思念。

“盖拉德瑞尔。”他开口,握住她递来的手,手指间应是早已空无一物。“你知道我还在梦中。”

而他尚未准备好与她相见。

盖拉德瑞尔就着他手心的力道向他靠近,停在一尺之隔。

“那么,我也在你梦中吗?”她轻问,是他熟悉的口吻,语调却比他记忆中的清脆许多。“凯勒博恩。”她用这样的语调呼唤他,那声音和夜莺的歌声融为一体,仿佛也在为他歌唱。

而她眼中如星般闪耀的细碎银光,照亮了他心里所有的阴翳。

“是的。”他轻叹着微笑,接着将她拥入怀中。“天哪,盖拉德瑞尔!”他忍不住惊叹。

他终于见到了她,触摸到了她,感受到了她的呼吸。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这是他终于义无反顾地奔向大海的最后一个理由。

他爱她。

在记忆深处最悠远的那些岁月里,他便爱她。而后他们几乎一同走过了所有岁月,而在每一次别离之后,总有重逢。

他们重逢在多瑞亚斯静谧的树林、在暮暗湖沐风的湖畔、在冰雪里的林顿、在春晓中的瑞文戴尔。

“是的,你在我梦中。在我尚未启航时,你就在我梦中。”他热烈地看着她,仿佛要把一切都献给她。“在漫长的航路中,你仍在我梦中。而现在,你又在我梦中出现。”

他顿了顿,盖拉德瑞尔抚过他的一缕银发,她的目光紧紧依偎在他的身侧。

“那么你呢?”他近乎小心地发问,他想听她说话,听她呼唤自己,听她诉说思念,“我在你的梦里吗?”

盖拉德瑞尔眨了眨眼,目光却不曾离开,“你猜不到吗,智者凯勒博恩。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你又这样称呼我了。”凯勒博恩为之一笑,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智者,只有盖拉德瑞尔会这样说。“在你面前我从来称不上智慧。告诉我吧,直白一些,我需要。”

他恳求。

盖拉德瑞尔却亲吻在他嘴角,熟悉的触感让两人都有些怔愣,凯勒博恩先一步夺走了她的呼吸,却是闭上了双眼。

【告诉我,盖拉德瑞尔。如果你仍然能听见我的呼唤。】

海鸥的叫声从天际传来,凯勒博恩在梦中苏醒。海水有了轮廓,他起身会看,空荡荡的笔直航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的内心久违地狂跳起来。

当他转身面向西方,海岸线已然出现在眼前,只是上看不清岸上的人影,隐约却是几点白光。

但他知道,盖拉德瑞尔就在其中。

像是得到了感应,白船的速度在加快,当它终于走出深海时,凯勒博恩看到了那些身影。

而他的盖拉德瑞尔立在最前端,她的双脚就踏在海水中,他知道那是她喜欢的方式。

【凯勒博恩。】她的呼唤清晰起来,甚于梦中的朦胧。

【我梦见你归航。】她回答着梦境中未完的对话,在凯勒博恩的心里点燃了火。

船靠上岸边,洛丝罗瑞恩的领主低头注视着妻子望向自己的双眼,而她眸子里深藏的一切,将他的心灵重新填满。

她向他伸出手,他在她的注视下踏上了岸。

“我来迟了吗?”他忽然问道,一个他根本没有预备的问题,只是此情此景,他必要知晓。

“不,亲爱的。”金发的少女仍然闪耀着,“恰如其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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