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玛布隆以为多瑞亚斯意味着永恒。

和所有滞留在中洲的、庭葛的子民一样,他见过美丽安的魔法,在未开化的土地上建起不属于人间的亭台楼阁,当然这也得益于矮人的造诣,但美丽安无疑为之增添了更为不凡的意义。

她会让多瑞亚斯成为不朽。

在日月未升的年代里,星光是唯一值得他们仰视的造物。而剩下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脚下。

树与花,山与河。共同构成了这不朽的一切。

而歌声——那传说中源自于世界之外的乐章间曲,包裹着这份不朽。

夜莺鸣唱,不舍昼夜,诸神不再踏足的土壤,依旧是埃格拉斯的乐土。

而那时,埃路王的首席护卫所不知的是,乐章之中所写的唯有别离。

不知道从何时起,仿佛所有人都要离开。

一开始是那些客居的绿精灵,虽也有几人留下,但不过了了几个,与他的同族建立了深厚友谊。

绿精灵的队伍走得很慢,如他们来时一样,让你误以为他们并不那么着急的离开,甚至极有可能留下。

但并非如此。

再长的队伍终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维拉的大敌回归降临之后,在北方的寒流愈加肆虐之后,玛布隆几乎再未见过这些绿精灵。

多瑞亚斯的完美壁垒仿佛就此开了一道小口,刺目的光划开林中深影,照见无限天光。

据说,人类的诞生就来自于那片天光。

第一个人类闯入美丽安的环带,流言说着他将带来厄运。玛布隆精益己身,握紧手中战斧与利刃,却不曾想厄运并不来自于战霍。

贝烈格告诉他,这厄运似乎来自于一种爱,那是一种世间再强大的武器与咒语都不能战胜的力量。

玛布隆听后漠然许久,第一次他的心中升起智者才会拥有的预感。

他感到贝烈格在说这话时离他太远,远到美丽安的环带也不能将他捉住。

可美丽安不是世上最强大的吗?她为何不能阻挡。

她为何不能阻挡……露西恩。

向一只鸟飞入苍穹,哪怕羽翅染上血迹,也要奋力逃脱。又如同不知源头的溪流,顺着能找到的一切途径,奔入无穷荒野。

夜莺停止了歌唱,破开迷雾的那方小口依然如同霍开的大门。

他听见他的国王说道:

“那些自由来此的,必然也可以自由离开。”

在那之前离开的,是他曾经最亲密的战友,同样追随着一个人类的脚步,去往广阔的天地,自此不再归来。

“为何要离开?”他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呐喊,向着胡林可怜的女儿,却仍心存不忍。

“如果厄运降临于胡林子嗣的头顶,那就让那把审判之剑悬得更久一些吧!”

“妮诺尔,留下来。”他苦涩地呼唤她的名字。

“不,玛布隆。”少女的声音颤抖却坚韧,“我不会离开,我尊重多瑞亚斯的每一位精灵,但终此一生我只会追随我的族人。我的心告诉我,若墨玟能留下,我便留下,若墨玟要离开,墨玟之女不会独留。”

“那么黑暗已经降临了你的心。”玛布隆少见地予以判决——而在那之前,他一直认为轻下定断是不智的。

可他又能如何呢?又一只飞鸟决定投入狂风,而他只能追随。

可他再也未能得到胡林之女的任何消息。

在一切的故事之中,在一切的传说之内,玛布隆皆不再其中。

“这是汝之幸运,亦是汝之不幸。”

恶风在多瑞亚斯的北境带来消息,告知他胡林之女已然殒命。

美丽安轻唤他,要他回到国王的身边,他的战斧与利剑仍在手中,但他似乎只剩下战斧与利刃了。

玛布隆站在石桥末端,埃斯加尔都因的河水急急流淌,几乎与他的心脏同搏。他抬头,明霓国斯高大的城门似已不再完美,他垂头低吼。

这世上哪里有永恒呢?

更不祥的预感落在他的心间,而美丽安的目光越发暗淡,而他的王只是沉默着看着胡林的遗赠。

于是,天翻地覆。

最后一击落在血海铺就的宁芙瑞迪尔花海,而美丽安在他的身后化作无声的飞鸟。

他双眼昏聩,却仍能看到周围变化的一切,那曾经永恒而不朽的,仿佛一瞬之间落入凡尘,成了风中一吹而散的青烟。

王者之怒已经冷却,躺在他伸出的双手之间,他长跪在千石窟洞开的大门外,脚下是早无生息、唯留血锈气息的遍地残骸。

他却只是跪着,直到目光的最后一瞥望见那个他并不熟悉的年轻身影,美丽安最后的力量留给了他,最后一线声息。

“接过它,埃路的继承人。接过它。”

“继承他。”

再生命的最后一瞬,他想。

也许这才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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